渠边的记忆搭配

渠边的记忆

我们村位于交口抽渭灌区的上游。村南边是主干渠。渠呈倒梯形，上宽下窄。最宽处约十几米，深四五米。渠岸高耸，高出两旁田地七八米。人第一次坐农用三轮，车行渠岸如飞，上下巔箥，只觉头昏目眩，心跳如鼓。满水时，水流湍急。若注目一二分钟，只感自己倒退飞升，似一足踏于悬崖，直欲跌倒。生活于渠边的人们，自不免有诸多的故事。

那时人们生活清贫，家家养有牛羊。大人们割草，小孩们放羊。夏日的五点钟，太阳还很炽热，村里的小孩，互相吆喝。一路上各拉自家的羊，或并排，或前后。有的羊性急，拽倒小主人，引来一片哄笑；有的羊稳健，四蹄散开，不急不徐；有的羊好斗，不时用犄角挑衅同伴，胜了，咩一长声，似在炫耀，败了，也小声咩咩，垂头落在队尾。赶羊的我们，拣一片草绿之处，拴好羊。或坐于渠边的杨树下打，有时树上的知了叫得烦人，几人抱着树干猛摇，惊飞数只。或站在渠岸，比赛唱歌，唱二小放牛郎的悲切，唱霍元甲的长城永不倒…不管音律，只看嗓门的大小。末了，只扯得嗓子疼！有时又到分渠里游泳。男孩上游，女孩下游，泾渭分明。浑浊的泥水中，互相击水嬉闹。你扬我一滩水，我扔你一把泥。落日里，笑声满渠。偶有调皮的，站在岸上向水里，引得下游的女生喝骂连连。

玩够了，上岸才发现羊挣断了绳，吃了别人的玉米，不由胆战心惊，害怕人家责骂。最后自然是大人出面，运气不好的，上挨几巴掌也是难免。

及至大了几岁，慢慢也敢在主渠里嬉水。一般是在水漫脖子时才敢。水流急速，顺水，似人推着跑。逆水，则腿似灌铅，难以前行。从狗刨开始，仰游，蛙泳，踩水，水中武艺个个都习，至于结果，因人而异。有的泳技超群，于满水中，只露出头部，踩水似在信步。似我，终只能狗刨数米。但也有办法，于渠两岸的树上以国际大都市为蓝本拴一长绳，手抓长绳，也能游得尽兴。

再后来，泳技好的，由桥上或前滚翻，或后滚翻，蛙式入渠好不惬意！偶有失手，也不过被水拍红了胸膛，咬牙说，不疼。当然这很危险，我的一个蹊跷：脖子缠绳死在床上小伙伴，就一个猛子扎下去，再也没有上来。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到渠边去了。

渠里没水了，沉淀了厚厚一层泥沙。年龄小的，光脚在泥水里踩来踩去，偶尔会抓到几条小鱼回家养，却总也养不活。十四五岁的，会用锨铲去上层的胶泥，把底层的沙子卷起一米多高的沙堆，人站在上面，一锨一锨地扬到岸上。四五方的沙子只卖一两元。往往自己只买一毛一根的冰棍，剩下的贴补家用。晚上，坐在渠边，比比谁的手茧厚。

夏秋两季，农人会在渠里晾晒粮食。晚上，睡在桥洞下，听大人们讲些笑话。月光如水，小伙伴你追我赶。清风徐徐，远处是青蛙的鸣叫，此起彼伏，悠远绵长。

难忘，有的羊贪吃渠边的青草，不慎滑入渠中，吊坠而亡。惊忆，于渠岸拦截骑自行车的女生，慌乱之下，女生滑入渠底，竟然端坐。几分钟后才嚎啕大哭！想起渭河发大水时，抽上来的渠水中竟有各色动物。记得当时用竹笼打捞上来的一只老龟。背壳破裂，仍在家中的旧铁锅里挣扎十几日。埋葬时，我竟泪水涟涟。

如今，养育了沿岸数以万计的大渠。依旧春绿满身，冬黄豪迈。而记忆中的人，走的走，散的散，再也难以聚齐！

后记：一渠如龙卧两市，岸柳青青荫万民。人去渠在空自叹，难堪往事月分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