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通首席知识产权战略师为何说技术许可的公开

智能是苹果公司率先发明的；高通只输出芯片技术，它从来没有做过自己的；高通研发的所有关于通信科技的成果都获得了巨大成功，并靠这些专利的许可获得了不菲的利润。当你对上述陈述句均表示认同时，说明你对高通还缺少必要的了解，对它的认识还存在着诸多误区。

2016年12月13日，当澎湃的造访美国高通公司位于美国圣地亚哥的总部，就读者所关心的一些问题向现任Qualcomm高级副总裁兼首席知识产权战略师Roger Martin先生当面求证时，他坦率且睿智的回答，帮我们厘清了高通公司三十年的发展流变，让那些关于高通的似是而非的误解云消雾散。

Qualcomm高级副总裁兼首席知识产权战略师Roger Martin进行演讲

澎湃：智能已经成为现代人的一个器官，缺少它就像患上某种残疾。关于智能的发明，有两种说法，有人说它是乔布斯发明的，有人说它是高通发明的，真相是怎样的呢？

Roger Martin：绝大多数人可能都会想当然地把智能的发明和苹果公司联系在一起，但早在上世纪90年代末，Qualcomm就首先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CDMA智能。

Qualcomm前任CEO，也是现任执行董事长保罗雅各布博士(Dr. Paul E. Jacobs)，其实就是领导和发明智能的主要成员。他认为具有通讯能力的和掌上电脑，终有一天会合二为一。当年的Apple Newton(世界上第一款掌上电脑)没有任何的无线通信能力，也没法连接无线宽带络。保罗意想到，如果能够把和Apple Newton合二为一，就可以使Apple Newton在任何有络覆盖的地方都能与电脑连接。为此他亲身飞去硅谷与斯蒂夫乔布斯（Steve Jobs）会面。那一年是1998年。

保罗雅各布在会议室外面等待乔布斯的时候，找到乔布斯的秘书，借了一些胶布。他用借来的胶布把自己的和Apple Newton绑在了一起，然后走进了乔布斯的办公室，对乔布斯说：我给你看一个东西，我想把这两个东西合二为一。但乔布斯说：这是我听过的最蠢的想法。

保罗被乔布斯拒绝之后，又到了硅谷另外一家叫Palm的公司。他故伎重演，用胶布把Palm Pilot系列掌上电脑和绑在了一起。这次结果不一样，Palm的创始人认为这是一个很棒的想法，并和Qualcomm共同设计了世界上第一款智能pdQ。

上图左侧为世界上第一款智能pdQ

澎湃：那么这款号称世界上第一款智能都有哪些功能？它的市场表现如何呢？

Roger Martin：这款可以履行并下载数千应用开发商所开发的APP；它能通过无线互联接收和发送电子邮件；它有一个触摸屏，也有一个屏幕上的虚拟键盘，人们也可以在触摸屏上用手写笔写字；它可以和你的电脑无线同步。

在2001年，pdQ智能产品在北美市场出售了几十万台，它比大家所熟悉的苹果智能上市的时间要早好几年。

这款也是世界上第一部CDMA智能。之所以跟大家分享这款的例子，是由于大家仿佛有个误解，总认为Qualcomm是一家芯片设计公司，或是一家拥有CDMA、WCDMA和LTE无线通信标准必要专利组合的公司。但其实Qualcomm在智能构成市场规模以前，就已经在做智能了。

Qualcomm也发明了全球第一个可以下载APP的应用软件商店（BREW），是为当时功能性（feature phone）做的APP下载解决方案。固然，今天应用商店（APP）的概念和实践已经非常普及了。

澎湃：既然Qualcomm早在苹果公司之前若干年就发明并在市场上推出了自己的智能，为何后来的市场上再也见不到高通的呢？你们又是如何转型为今天的经营模式的呢？

Roger Martin：其实这里面有两个阶段：第一个阶段是在市场对CDMA技术还没有信心的时候，Qualcomm不能不什么都做，包括和基站；第二个阶段是技术已被证明，更需要的是一个公道竞争的多厂家供货的产业链，这时候Qualcomm选择了退出自己直接做和基站的业务。

如果想让无线通信市场快速地发展起来，我们必须要把技术许可给更多的厂商，让他们去使用并因此获得成长。以一家公司的力量来单打独斗，我们能生产并卖出的数量毕竟是有限的，但如果Qualcomm把智能相关的技术许可给其他厂商，整个产业才能蓬勃发展，并卖出更多更好的产品。

我们当时面临的困难，一是如何说服厂商用Qualcomm的技术去做，二是如何说服运营商用我们的技术标准去做络。当时全部产业对此缺乏信心，因为如果所有关键的技术都来自于Qualcomm一家公司，包括或说移动通讯标准，一旦出现任何问题，就没有其他公司可以在供应链上进行补救。这也是为什么Qualcomm后来专注于技术许可业务（QTL）的缘由。

我们把部门卖给了一家日本公司（KYOCERA Corporation/京瓷株式会社），然后把络装备基站部门卖给了爱立信。但是Qualcomm保留了设计和设计基站的技术团队，转型为一家技术研发和许可公司。另外，因为设计芯片的技术要求和门坎非常高，所以我们决定继续芯片设计的业务。

很多人认为Qualcomm仅仅是一个芯片设计公司，或只是一个做技术许可的公司，但其实Qualcomm是一个面向产品进行研发的公司。我们从产品起步，逐步演变为了今天的商业模式。

澎湃：除首款智能，高通还拥有哪些与相关的，同时又被普通消费者所脍炙人口并广泛应用的发明专利呢？

Roger Martin：大家所熟知的飞行模式的两位发明人今天仍在Qualcomm工作，他们早在2000年就提出了飞行模式的概念。或许很多人觉得发明的飞行模式并没什么了不起，不就是按一个键把所有的无线信号关掉吗？其实这个技术概念代表着一种本质上的变化，由于它已经预见到了通话功能只是众多功能的一部分。

2000年之前，的主要功能就是通话，最多有一点文字短信。所以从当时人们的使用体验来看，通过一个键关掉通话功能是一个多此一举的发明。当时的主要功能就是打，而在飞机上你本来就不能打。所以，当飞行模式的发明者告诉我这个申请专利的时候，我的第一反应就是：这是我听过的最愚昧的想法。

当时我和他人一样，认为就是用来打的，但这两位发明者在当年就已预感到了，除了通话，我们其实还可以通过做很多事情。所以有必要通过这样的发明，让用户在关掉的语音通信功能后，继续使用的其他功能。我非常庆幸当年被他们说服，申请了这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专利。

我再举个例子，高速码流传输技术对于4G LTE技术来说是必备的基础技术，它和很多其他专利技术组合在一起，才让我们能享受到如此高速的无线码流传输，这在下载很多图片乃至视频时表现尤其突出。比如说北美的YouTube，中国的土豆、爱奇艺等，这些优良视频服务的背后也都有Qualcomm高码流、高速率的传输技术的贡献。

澎湃：共享经济的诞生和高速发展，是人类商业模式上革命性的改变，请问在这一进程中，有没有高通研发的专利作出的巨大贡献？

Roger Martin：Qualcomm在初期就想到或许可以用来进行定位或导航。那时唯一能够给人们定位的方法就是通过卫星，如果用户仅仅通过接收卫星信号的话，会出现两个问题：1）大概需要一分钟的时间才能够获取定位；2）定位的精度误差会在一百米左右。Qualcomm针对上述问题发明了一套辅助GPS定位技术（aGPS技术）。它把卫星定位和地面基站定位相结合，提供更快且更精准的定位（几秒钟内就可以精确定位，误差不到1米）。我们把这项发明技术向各家运营商推行，而许多运营商的第一反应又是：这是个愚蠢的想法。

我们花了大概五年的时间去说服北美的运营商采纳这项技术，当初说服市场采纳这项技术非常不容易，但这项技术被市场使用后，又演变出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商业模式中国的滴滴出行，美国的优步。很多共享经济背后非常关键的基础技术之一就是精准、快捷的定位。

澎湃：高通的企业文化是怎样的？为什么它会催生出那么多高质量的专利技术？

Roger Martin：发明是我们的基础文化，我们时刻都在告诉自己并鼓励每一个新的员工：我们都是发明者。大厅里的这面Qualcomm专利墙，也是我们营建并强化发明文化的一种方式。另外，我们还会培训每个新员工去学习Qualcomm的全部发明的历史和文化，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在传承这类文化上的重要性。

Qualcomm专利墙

Qualcomm的员工也有不同的工牌，如果你是发明者，会有发明者的工牌，包括我本人的工牌上也挂着发明者，由于我也有专利。Qualcomm同时也通过互联向全世界展示我们的专利，我恳切地邀请大家去访问一下Qualcomm发明编年史（虚拟专利墙）站（），去看看上面有哪些专利，和它们背后有怎样的故事。

澎湃：通过专利墙，我们看到高通在通讯领域具有那么多的专利技术，仿佛每一个专利都具有巨大的商业价值，有人认为高通的技术许可业务是一棵一本万利的摇钱树，您怎么看待这个说法呢？

Roger Martin：我刚才举例，讲到了一些技术概念在最初被提出时，大家对它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是我听过最愚蠢的想法了，但很多年后才意想到它们是多么好的想法。固然，也有很多技术在被发明之初就被认为是好想法，可事实证明它们并不一定是好想法。

我们的经验是，不管成败，发明本质上就是一个大规模试错的过程。我们在研发上花费了大量的本钱，而在绝大多数的研发中，每20个里面可能只有1个能实现我们预期的价值。

Qualcomm成立于1985年，早在1987年就大力投入了2G的研发，直到1995年，2G的研发成果虽然被接受，但还没有商用的使用我们的技术。从1998年到2000年，我们进行了3G高速率数据传输技术的研发，在北美，这项技术到2002年才开始商用，在全球范围内，更是到了2006年、2007年才开始大规模商用。在2002年美国刚刚开始使用3G技术的时候，Qualcomm已开始投入4G的研发，而且是基于一个完全不同于原有的CDMA技术的体系OFDM。

技术年复一年的演进，有些功能看似容易被发明，并很快就能得到商用，但其实它们背后的基础性研发和技术的推进是非常艰难的，常常需要6到8年，甚至10年的时间正所谓十年磨一剑。早在2006年，Qualcomm就开始大力投入5G技术的研发，距今已有十年了。这十年的投入到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商用的回报。

Qualcomm成立至今，累计的研发投入超过430亿美元，曾面临巨大的风险，尤其是我们所研发的很多技术，在早期并没有被市场所接受。

澎湃：Qualcomm所具有的关于首款智能的专利，目前还在向其他的企业许可吗？

Roger Martin：智能现在仍旧是Qualcomm的专利，它有20年的有效期，所以还在继续许可给厂商。但值得注意的是，我们根据中国发改委的整改要求，把在中国的标准必要专利的许可和其余专利的许可分开了，这不同于我们在其他国家和地区进行的许可所有专利的模式。

我们的专利数量正在以一个指数级的速度增长，但是我们现在的技术许可费用的比例和2000年或者更早的时候相比，是一样的。专利是有时限的，Qualcomm早期的某些专利可能已经逐步过期，但目前过期的专利数量远远少于现在不断新增的专利，这个比例差不多是1：30，就是说，每当有一个初期专利过期，Qualcomm大概都会有30个新专利诞生并补充进来。